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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星空下的罪与罚----少数人的痛苦与挣扎

来源: 市人社局 发布时间:2019-07-18 字体:[ ]

初读《论美国的民主》,不禁对托克维尔书中的一些观点衍生出些许碎思。托克维尔在书中写到:“国王只拥有一项物质力量,这项力量仅能控制人民的行动,而并不能改变人民的意志。但是,多数既拥有物质力量又拥有精神力量,这两项力量合在一起,既能影响人民的行动,又能改变人民的意志,既能消弭动乱于已现,又能防止动乱于预谋。”(567页)并对这种多数人所拥有精神力量,能改变人民意志的原因,给出了这样的解释,他认为:“在民主制度组织得象美国这样的国家,却只有一个权威,即只有一个力量和成功的根源,此外再无其他。”因此少数人对多数人的异见,“会受到众人不断的谴责与迫害”,不会获得支持,“责骂他的人喊声震天,而与他想法相同的人,则失去勇气,不敢作声,躲避起来。他只好表示让步,最后完全屈服,保持沉默,好象为不该说真话而后悔了。”(569页)这样,个人的意志也就在多数人的精神压迫下消弭于无形了。

然而纵观历史,在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有着深邃、前瞻的目光,远超于他们的同辈。他们的行为和故事总是在同时代绝大多数人的审视中显得那么怪异、那么不虔诚、那么违反本性。正是由于他们的价值选择与多数人的传统秩序如此格格不入,他们深受着众人的谴责、敌视和迫害。举目之间,他们找不到支持者、找不到同类人,周围只是一片呼声震耳的唾骂。但他们却没有选择让步、选择屈服、选择沉默。而是微笑的,庄严的,在众人皆醉的境遇下发出独醒的声音。只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有着自己的道德律令,他们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自信仰望星空,在他们头顶的星空是如此灿烂。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多数人的暴政之下,并不一定能擅改那头顶灿烂星空的少数人的意志。托克维尔给予我们的答案也似乎难以圆满。

那么托克维尔关于多数人能影响人民行动,改变人民意志的观点是否是错误的呢?若打开史书画卷,细觅曾经发生多数人暴政的国度却又发现实不尽然,甚至他的这一观点可以说甚为贴切。这种历史与现实的落差又有什么样的因果纠葛呢?

直到近日再次拜读托克维尔的这本巨著,因为迈入社会以后渐长的工作和生活阅历,对这一问题似乎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答案。

正如托克维尔在书中所论及的:“民主政府的本质,在于多数对政府的统治是绝对的,因为在民主制度下,谁也对抗不了多数。”(547页)在民主体制下多数成为了主导的社会力量。而约翰穆勒说过:“若是一个国度里有着一个占优势的阶级,那么此国的道德大部分发自那个阶级的阶级利益和阶级优越感。”此刻,在我们这个时代和国家占多数的公众正好有足够的能量“把他们自己的偏好装扮上道德法则的性质。”(《论自由》,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约翰穆勒)因此,我们这个时代道德的舆论法则已掌握在多数人的手中。

而人类中的大多数多为智识平庸的普通人,不仅于智力,就是意向和趣味方面也大底是平庸的,他们没有足够强烈的愿望能使自己向往做些不平常的事情。因而也不能理解那些有这种强烈愿望并这样做的人,并将这种人归为他们朴素所鄙视的桀骜不驯和毫无节制的一类。而这类少数人一旦超出了多数人平庸智识所认定的模式生活,就会被认为是不道德,不虔诚,甚至是怪异的和违反本性的,饱受多数人所主导的道德舆论的精神谴责。正是通过这种道德良心的精神压迫来趋于改变少数人个人意志与多数人的特异之处,实现平庸的同一。

然而诚如上文所言,与智识平庸的多数人相偏离的少数,往往是头顶灿烂星空,心有道德律令的前瞻者,他们都有着深远的目光,顽强的意志,并不会为平庸的道德舆论所左右。他们是时代的先行者,特立独行的社会精英,虽常为世俗所不容,却常以自信的目光俯瞰着庸碌的众生,从不缺乏与暴政、与世俗抗争的勇气与信心。于此,托克维尔所言多数人的“精神力量”似乎无法“直接奴役人们的意志”。(571页)

然则时移世易,在今日之多数人的暴政中,较之往昔或因愚昧或因陋俗而来的多数对少数的精神压迫,却多了几分民主的意味。华裔作家林达曾这样写到:“民主意识的一个重要来源就是人性的觉醒,从而自然地引发出对底层悲惨状况的同情和不平,进而为他们争取权益。正是由于这种同情大多发自有比较优越的社会地位、文明程度较高的阶层,或者说发自知识阶层,因此他们的民主意识从来源来说,都是带着原罪负担的。”(《如彗星划过夜空》,三联书店2006年版,林达)。此时,在这种原罪的负担之下,承担原罪感的人群(精英阶层)往往不再自信,他们经常需要他人(曾经的底层民众)对自己做出一种道德上的肯定。因此,他们总是容易走进这样的一个误区,就是不由自主地美化曾经的底层(现今的多数),以平衡自己的原罪意识。他们会在表达对底层苦难同情的时候,在对底层的赞美声中表现出过分的煽情和夸张,以支撑自己的道德存在感。这对于负责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的我来说,体会尤其深刻。三年的工作以来,我近距离接触到很多普通老百姓甚至是底层群众,他们有的是超过法定退休年龄因工受伤需要维护权益的农民工,有的是缺乏法律意识未能举证与用人单位存在劳动关系的劳动者,有的是被用人单位蓄意复议或诉讼从而拖延时间支付各项待遇的职工……在面对这些多数人的遭遇时,我的同情心和需要被多数人认同的道德存在感让我产生了偏向维护这些多数人的心理,可是法律人“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又让我重新进行了审思,这其实就是一种道德不自信。

在道德不自信心态的支配之下,本该有着前瞻目光的少数,开始特别敏感于由底层占多数人的偏好所修饰的道德准则。企图通过这种过激的对多数人的道德准则的认同和平民倾向,来达到心理和道德需求上的平衡。这也就出现了托克维尔文中所提及的“一旦多数做出不可更改的决定,所有的人便默不作声了,不管是决定的支持者,还是决定的反对者,现在都合在一起,表现拥护决定”(567页)的现象。此时,即使具有前瞻目光的少数对多数人的“乱命”再不甚认同,也不敢提出异议,而只是保持着沉默,甚至自我催眠似的改变着自己的意志,试图与多数人的意志同一。在处理行政案件的过程中,如果需要依靠多数人的支持或是社会的舆论认同来进行案件审理,那就是因为在道德的原罪下,少数人已经不再自信,没有勇气再仰望星空。此时的道德夜空已没有了星辰,在那深厚的雾霭下的是一张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颊,需要依附于民众和多数来支撑与抚慰他们的道德失落。在这样的道德星空之下,民主意识的道德原罪,使少数的道德律令支离破碎,而因之而来的道德罚则,又时刻折磨着少数的道德良心,使他们的目光不再自信,头颅不再高扬,意志不再坚强。他们唯一能做的似乎唯有在罪与罚的徘徊中,走向救赎。向曾经的底层,现今的多数进行道德的“认罪”,通过多数的道德支撑,获得那历史宿命下的道德赎罪感。

此时,夜空已不在璀璨,星辰已不再闪亮,道德星空下的是罪与罚,而云霭之上的群星也失去了华彩。

或许这才有了对托克维尔笔下的民主机制中多数能影响人民行动,改变人民意志的精神能量的有力诠释。无论何种暴政即使是多数人的或因愚昧或因陋俗而对少数人做出的压迫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颤栗,毕竟“思想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它敢于轻视一切暴政。”(567页),暴政愈加压迫,反抗的思想和意志只会显得愈发高尚。可怖的是民主机制下多数人的暴政。因为历史包袱的沉重让时代的前瞻者们再也无法扬起他们高贵的头颅,去仰望他们曾经灿烂的星空。在这片星空之下多数意志的绝对性显得如此的“璀璨”,刺目的强光里已没有了任何异己的华彩。此时,这个时代只会发出一个声音,多数的声音;只会显露一个意志,多数的意志。失去勇气与信心的少数只能在时代的角落里痛苦、挣扎,没有了呐喊,只余下彷徨。时代的车轮在急速前进,在依法治国的当代中国,在依法行政的南通人社,少数人的道德不自信渐渐消弭于无形,在追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价值观的进程中,道德律令深深扎根于心中,学习好运用好法律法规政策蔚然成风。

道德星空下的罪与罚,多数人的盛宴狂欢之后,留下的是少数人的痛苦与挣扎。这是托克维尔笔韵下的故事。人社平台上的坚守与展望,少数人的努力奋斗之后,留下的是多数人需要的正能量,这是新时代属于我们的故事……

局机关第二支部  黄斌慧